4 跨越百年遇佳人
李复北的预测功能再次建功，尽管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灵活应用。
合步楼公司驻华总办霍特倒在地上，从他身上涌出的猩红液体染红了地板上的波斯地毯。
霍特先生显然已经没有了丝毫救治希望。只见这位高个子D国人喉咙里还在不断涌出血液，他的那对蓝色眼珠却变成了深灰色，完全没有了生命应有的色彩。
李复北伸手在霍特脖子上试探动静，动脉已经不在搏动，他被至少一颗9毫米枪弹命中了咽喉要害，想少死一次都没门。
站在霍特先生斜对面的译电员斯麦瑟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身体扭曲，不住抽搐，脸色变得血红，犹如一颗被打破的西瓜。
李复北立刻来到斯麦瑟身旁，他的出色感知力已经听出译电员心脏还在跳动，他甚至还在艰难自主呼吸。
有时候，看起来可怕，但实际却仍能挽回。
“快点，找医生，快点”
李复北大声提醒还处在蒙圈状态的保安主管，然后仔细探查译电员伤情。
“医生？对，医生”
保安主管这才醒悟过来，他急匆匆跑出办公室。
刘兴汉也从震惊中恢复，他和警察厅刑侦处长试图搞明白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身后古香古色的中国式博古架上溅落了很多碎瓷片，两颗弹头深深嵌入墙壁里。
要不是刚才李复北提前一秒反应，将他们推开，这两颗9毫米弹，十之八九要打进自己躯体之中。
刘兴汉的目光转向李复北，他正在小心确定译电员伤口，并尝试心脏按压。
“对不起，医生，医生，医生正在休假”
过了几分钟，保安主管喘着粗气跑回来，公司里的那位D国医生去青岛度假还没有回来，唯一的护理员也去了新街口购物。
“我来给鼓楼医院打电话，让他们准备抢救病人，你们去找一辆车。”
警察厅这位处长反应也很快，他跑出寻找电话。
“急救包，快，急救包”
李复北边按压译电员心脏，边大声用德语对保安主管说。
“对，急救包，这里有”
保安主管打开文件柜柜门，在一个红色十字标志盒里取出个牛皮包来。
李复北也不再多说，他对刘兴汉示意，让他过来帮助托起译电员。
急救包里有止痛剂，也有三角巾，刘兴汉之前在学校接受过战地救护训练，他抬起头看译电员，只见一颗9毫米弹头从侧颅骨飞入，掀掉半边眉骨，小半个大脑暴露在外。
李复北熟练地用三角巾包住译电员头部，在刘兴汉帮助下抬着他走出小楼，那辆黑色奔驰就等在大院花园里。
奔驰车很快来到位于鼓楼岗下的市立鼓楼医院，医院看门人已经得到通知，医院铁门完全敞开，奔驰车直接开入医院。
李复北这是穿越时间线后第一次来鼓楼医院。在22世纪，他的家，就住在离鼓楼医院老院区不远的丹凤街越时空通讯广场附近的多层公寓。他的外婆在鼓楼医院去世，女儿却在这里的现代化病房大楼里来到人世间。
此刻，李复北再度来到鼓楼医院，但他不见自己曾熟悉的那几栋充满未来风格的超现代风综合大楼，却看见医生和病人在几栋后世被作为文物严密保护的美式洋楼里进进出出。
医生和护理人员就等在其中一栋小楼外，奔驰车才停下，他们就小心将译电员抬出 来，放在轮床上，顺着坡道推进地下室。
鼓楼医院当时的手术室，就在地下室内。那个时代还没有后代无菌高科技手术室概念，手术室旁边就是解剖室和停尸房，这是因为手术死亡率高，手术室死亡的病人可以就近送进停尸房。
“你们一定要救活他，这个病人非常重要，一定要救活”
警察厅副处长大声对医生下令，他大概是着急了，手舞足蹈吐沫横飞。
“没有人可以决定别人生死，只有神，但我现在没有看见。请您走开，不要污染病人伤口。”
一位女医生严肃地回答。
李复北被女医生说话的语气所吸引，他不觉一呆，感觉这位女医生似曾相识。
“难道，我在22世纪见过她？认识她？为何说话的语气这么熟悉呢？”
李复北无法回忆，他的记忆在高维时空转换过程里受到损伤，还处在逐渐唤醒过程。
李复北去看女医生，她的脸被外科口罩遮挡，头发也被手术帽盖住，只有那双眼睛，宛如天空明星。
译电员被送入地下室，他们不能进去，只好在医院找间办公室边等待手术结果，边讨论案情。
“真是活见鬼，难不成这案子真的是那个鬼影干的吗？”
刘兴汉还是炮兵专业作风，他喝着水，大声抱怨。
“也可能是外来高手作案”
刑侦处处长从前清开始就是家传捕快，他们一家吃这行饭差不多有一百多年，自然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作案。
“外来作案？那人怎么进来，又如何出去？”
刘兴汉没有学过刑事侦查，特务处办案历来不重视这些。
“可以藏在汽车底下，合步楼公司每天都有货车进出，这两天也不例外。”
李复北说。
“可是，D国人每辆车都会仔细检查，他们有一种装在长杆子上的圆镜，能看到车底盘上的情况。”
刑侦处长说。
“除非是飞进来，再飞出去，整个过程都不落地，就是个大号苍蝇”
刘兴汉的话有些调侃，但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
“嗯，也许还有另一种解释”
刑侦处长看看四周，又慢慢站起来，踱到门口，猛地拉开办公室门。
外面没有人，两个警察厅的便衣在远处站岗。
处长重新关上门，故作神秘地说
“他们是监守自盗”
“啥？那，为什么互相开枪？”
刘兴汉大吃一惊
“顶缸背锅”
刑侦处长不愧是老油条
“呵呵，二位，一点玩笑话不要当真，时间不早，鄙人厅里还有个会，就不多陪同，如果有事需要随时联系兄弟，在下定当义不容辞。”
副处长这是准备开溜，话里话外全是在推脱。
说完，也不等李复北他们表态，竟然带着手下径直离开医院。
“什么玩意儿！”
刘兴汉大怒，但他不能一走了之，否则家法无情。
“大哥稍安勿躁，你记得我之前麻烦你的事情吗？就是那个痕迹查找的小玩意儿，我们可以用那个东西到现场试一试，说不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痕迹？哦，对，看我这脑子，差点给忘掉。那个东西我已经帮你找到，现在咱们就去取”
刘兴汉拉着李复北离开办公室，他招呼下属守在鼓楼医院，然后让李复北开车，直向宁海路方向而去。
1936年的南京城远远不能与后世相比，即使是宁海路这样的闹市区里也可以看见大片农田和水塘，这片充满田园风光的闹市地带就坐落着一座现代化大学校园。
金陵女子大学没有围墙，整个校区的所有建筑犹如散落在沙滩上的美丽珍珠。此等世外桃源般的景色令人沉醉，尤其让李复北产生了强烈时光倒错之感。
黑色雪铁龙从一条种植着花草树木的林荫小道进入，驶过几处小山岗，眼前景象立刻让人眼界大开。
李复北放慢车速，他的双眼将周围景色一览无遗。笔直大路边种着各种树木，夹杂期间的桂花树开得正盛，浓郁甘甜的香气从车窗缝隙传进来，让人微微沉醉。
大路尽头，开阔草地出现在雪铁龙车前，三三两两青年女生正在如茵绿草上或嬉戏，或看书，更有几处画板上正在描绘美丽油彩。
两人将车停在草地外的停车场空地上，安步当车穿过草地。
刘兴汉体格魁梧，行路举止无不充满男子气概，这让草地上的年轻大学女生频频侧目，更有大胆开放的女学生向他挥手，红唇里吐出法语或者英语，引得周围女伴阵阵哄笑。
与刘兴汉不同，李复北的感情极度复杂。一方面时光倒错让他目眩神迷，另一方面，他知道只是300多天之后，草地上的女生们会各奔东西，有的人将永远失去年轻而尚未充分绽放的美好青春。
“为了她们，为了她们”
李复北听见刘兴汉低声说着什么，他望着对方。
大概是感觉到了李复北的眼神，刘兴汉低声说道
“就算为了这些女孩子，我们也要尽力破案，只有破案，中德协作才不会遭到中断，等再过三年，最多五年，我们按照D国顾问标准建立十个现代化德械军团，倭寇就不敢轻举妄动。”
李复北默然，他知道刘兴汉是肺腑之言，但他无法告诉刘，这种想法就是做梦，历史会无情嘲弄他们。
但他不会说这些，因为推动历史的是大潮，他的孤独言语既不会有人相信，也丝毫改变不了未来时代走势。
“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李复北忽然想起一句话，他随口说出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李复北知道自己失言，这句话现在不应该存在。
两人穿过草地，又经过一条人工河，金陵女子大学那些中国传统宫殿式样楼群在山坡间起起伏伏，依次展现。
刘兴汉不是第一次来，他在前面领路，穿过楼群，来到西北角上的一处宫楼式建筑旁。
李复北抬起头，红色外墙外有个木头牌子，上面以中英文并列方式书写着
“200号楼”
“这里是科学馆，又叫理学楼，化学，电机工程，物理这些专业的实验室和研究室就在大楼里面。”
柳珍这时候就在实验室内忙碌。金陵大学采用开放式办学，任何人都可以进入参观，所以实验室外并没有门卫或者看守人。
“嘘”
刘兴汉做个手势，示意李复北不要出声，自己则慢慢走过去，他是要和这位学霸表妹开个小玩笑。
柳珍正在试验台前忙碌，她身穿蓝色工作服，即使如此，也难以掩饰她的婀娜体态。
刘兴汉慢慢靠近，显然柳珍没有察觉。
就在刘兴汉距离表妹五六步远的时候，柳珍忽然回头，刘兴汉眼前出现一片蓝色光晕，并伴随着呲呲声。
刘兴汉被吓了一跳，好在他军事素养过硬，迅速做出躲避动作。
“别怕，这种放电装置看上去可怕，却不会伤人”
柳珍关上开关，顺手摘下黑色护目镜，褪下大号耳机。
“你怎么知道我靠近的？你还戴着这玩意儿”
刘兴汉很不解地问
“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啊，这是我们实验室改进的声学探测器”
柳珍拿起耳机，有指了指旁边布置的几对小耳朵，这些耳朵很像是金属喇叭，各自导线连接在一架电话交换机似的大号木头架子上。
“哦，这个，是防空部队用的吗？”
刘兴汉是火炮专业，对高射炮也不陌生。
“嗯，是的，但也不是“
“这个声学探测器用于地面，可以探测到人员隐蔽接近”
柳珍进一步解释。
刘兴汉不太明白，他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探测器还能用在地面上。
李复北却完全明白，这不就是后世的阵地警戒系统原型嘛。只是在他来的那个时代，这种系统由红外，雷达和激光震动传感器联网组成。
李复北看破不说破，他不能说未来之事，因为说了也无人相信。
“你们这些书生啊，尽搞些没用的花架子。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研究多造枪炮，只有子弹炮弹才能消灭敌人”
刘兴汉对这些发明没什么兴趣。
“表哥，你是来拿那个东西的吗？”
柳珍主动打破沉默，她问。
“啊，对，不过是这个家伙要用，可不是我”
刘兴汉指着身后半米处的李复北。
“您好”
柳珍露出微笑，她真是美女，不是后世那种人工雕刻出的“工厂模式”美女，而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汉家丽人。
李复北有点不好意思，后世是个宅男当家的时代，22世纪虚拟现实技术应用于生活每个角落，宅男们更倾向于交往几位虚拟伙伴。
柳珍不但外貌美丽，而且有股特殊气质，也许这就是所谓书卷气吧。
只在这一刻，李复北已经深深理解，什么是“颜如玉”，她正俏立于自己眼前。
刘兴汉悄悄踢了李复北一下，他这才醒悟过来。
李复北并非完全被柳珍外貌俘虏，他只是恍惚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有些眼熟。
她是谁？她是谁？
李复北的记忆融合了重生前那个旧李复北和时空维度改变之后的新李复北，他仔细搜索记忆仓库，终于想起。
“是那位女医生，鼓楼医院的女医生尽管只是看到眼睛，但两人的眼神中都有一种不可言传的独特气质。”
“别傻愣着啊，帮女士拿东西”
短暂走神的功夫，刘兴汉拍了拍李复北后背，大声提醒他。
李复北这才看见柳珍正在挪开一堆实验器材，将一个大木箱子移出来。两人赶紧上去帮忙，发现木箱里装着好几样大家伙。仔细再看，木箱里很明显有一组蓄电池，还有个大铁盒子，以及一个方格形框子，框子中间则蒙了层厚纸。
“好家伙，这就是你说的可以提取细微痕迹的玩意儿？”
刘兴汉好奇地盯着几样大家伙瞧。
李复北也有些怵头，他只是根据教科书上关于老式静电提取仪的模样和组成写了个清单，因为在22世纪，这种取样工作都是由现场机器人完成，静电提取仪也只是存在于教科书上的老古董。
“那个清单和图纸我想了很久，始终不得要领，直到最近才委托一位朋友从纽约搞来，我想这机器很符合清单上的要求。”
柳珍仔细清点木箱里的设备，她边忙边说。
“纽约？”
李复北问
“对啊，一家很小很小的私人公司，公司老板发明的这架机器。”
“这机器叫什么名字？”
刘兴汉问
“嗯，对不起，还没有中文名字，英文名字挺复杂，不太好翻译”
柳珍皱眉回答。
“我想，叫复印机比较合适”
李复北开口了，他已经看见木箱上那家纽约公司的商标名牌。
“纽约 施乐公司”
“哦，李先生真是天才，这个翻译，信达雅，非常棒，太好了”
柳珍显得很高兴，她打开笔记本，在上面很认真地写下中文翻译。
“美丽国这种小公司很多，我敢打赌这劳什子的施乐公司明年就会消失，这种机器也不会有任何人购买”
刘兴汉听说这种机器是发明之后用来复制文件纸张，不觉大摇其头。
李复北依旧保持沉默，这其实不能怪刘兴汉缺乏远见，实际上，我们都是凡人，而凡人大部分没有眼光。
两人将木箱移出来，柳珍提出自己也要去现场，她的理由充足而无法拒绝。
“你们不会操作”
刘兴汉想了想，他征求李复北意见。
“柳姑娘去现场看看也好，顺便我们可以去福昌饭店吃牛排”
“好啊，不过要你请客啊，福昌饭店牛扒是好吃，可价格嘛”
刘兴汉故意逗趣，新街口的福昌饭店于1935年开业，厨师都是高薪从沪上聘请，以各种牛扒大餐最为出名。
“不用麻烦，牛扒吃多会长胖的，我还是喜欢夫子庙永和园的蟹壳黄烧饼”
柳珍却不讲究，或许她真的不忍心让两位男士大出血。
她真是美人，柳珍的一颦一笑，令李复北心醉。
